2018年9月9日 星期日

[轉]周俊豪《與花共舞的男人》

【與花共舞的男人】
——女人需要砍頭,男人何嘗不是? 







  奧修說,頭腦使人不斷向外看、向外追求,頭腦鞏固人的自我,讓他覺得安全覺得壯大,覺得不需要改變現有的任何東西,覺得心是不重要的,覺得靈魂或神性之類的詞語是一種玩笑,覺得喜悅、歡愉與快樂都建立在物質與外在,覺得——毫不遲疑地覺得——自己跟整個存在整個宇宙整個世界是分隔開來的。

  頭腦使人覺得,自己是荒涼世界的孤兒。

  競爭、搶奪、野蠻、暴力、破壞、掙扎、痛苦,是這個世界必然且必要的生存法則。而人的存在,僅僅攸關於生存。僅只於此。絕無例外。

  再一次,女人需要砍頭,男人又何嘗不是?
  在這個獨尊陽剛的年代。
  歸功於數個世紀以來性別運動的風起雲湧,女性權益的能見度越來越高、越來越受重視,當然絕對仍然不夠,但是這個「越來越」的趨勢,儼然已經是不可忽視與否認的事實。
  越來越多的女性叢書,越來越多的女性節目,越來越多的女性團體,越來越多的女性議題......時間,經過幾千年的流轉,總算逐漸還給女性一個公道。以祂一貫緩慢但是徹底堅決的步伐。
  但是,男性呢?
  榮格心理學有五大原型:persona, shadow, anima, animus, Self
  一言以蔽之,就是「我暗陰陽!」
  我是人格面具
  暗是陰影
  陰是阿尼瑪
  陽是阿尼姆斯!是道成肉身,神聖的靈魂墮世降生,凝結成一個點。
「我暗陰陽!」大概也是每個人在個體化歷程中絕對曾經 / 正在 / 將要大聲吶喊的一句咒文,它昭告天下:
  「我不管祢還有什麼招,通通使出來啊!
  我沒在怕,祢儘管來啊!」
  
  然而,那種對天比中指的狂氣,至少至少在我狹隘而侷限的生活圈裡,似乎僅僅只能在女人身上觀察到了。私以為,在內在蛻變的歷程中,女人,早已經走到了男人的前頭,她們團體作戰、裝備精良、集思廣益、絕不退縮,並且,相互扶持、共創輝煌。

 不要說看不見車尾燈,男人連上場比賽的勇氣都已然失卻。
 因為時代已然不如以往,母神覺醒並且回歸,這是眾所周知之事。英雄主義式的鬥爭與瀟灑,逐漸淪為一種純粹屬於青少年的幼稚與不堪。
 那是一種正確的還原嗎?

  英雄。英雄屠殺惡龍、英雄坐擁金山、英雄抱得美人歸。英雄,卻也殺死了自己的母親。看看我們的土地、河川、海洋,更不用提我們高聳入雲的陽具般的城市,那樣發達、卻那樣偏執。猶如一個長不大的男孩子,用鈔票酒瓶菸頭車鑰匙保險套,堆疊一座大型城堡,看似富麗堂皇,並且永不毀壞。
女性心靈的覺醒,彷彿在說:
「媽媽回家了,孩子該收拾玩具囉!」
  把積木收一收、車車收一收、機器人跟恐龍都收一收——人類的環保意識抬頭,明白任性只能一時,囂張跋扈只能趁著大人不在家。為了媽媽回家,綠建築、電動車、動物保育、生態工法、循環經濟......英雄再怎麼偉大驍勇,也別讓媽媽不開心。

  當然,這是一種進步。但我也隱隱約約好奇,這份進步,代價是什麼?會不會是讓男性心靈百千年來累積的自我膨脹一口氣放風洩氣、退轉回一個封閉而陰鬱的空間?
如同子宮的空間。
用個性意味濃厚的比喻:女神復甦之後,許多男性再也硬不起來了。
並非怪責任何一方,只不過是能量轉換之際,極端與極端彼此之間必然面臨的消長與起落。

  在那久遠到不可追憶的年代,當父神硬生生將女神踹下聖壇,將祂的雙乳割除、陰戶彌封,女神想必也無法感受到自己的美麗陰柔與毀滅魔幻吧?而,當女神將男神請下歷史舞臺,男神的陰莖陽萎、刀劍鈍折,似乎也只是命運之輪碾壓下註定的悲哀。

  神祇無能自保,何況渺小人類。當女人越來越清楚意識到,自己必須足夠堅強剛硬才能夠駁斥陽剛世界對她們的剝削與傷害,女人其實也就逐漸從千年來的壓抑毀壞與創痛中汲取了大量的養分與能量。
  這觀點可能會被攻擊,但,如果不曾被陽剛如此殘酷對待,陰柔或許也就不會懂得如何使用陽剛、轉化陽剛——對傷害說不、為自己發聲、站起身追夢、張開口要求、揮開手創造、放開心迎向一個更圓熟完滿的女性心靈。
  傷害結了痂,讓女性從中蛻變成更強壯的生命。

  男性卻在旁觀這樣的蝶變過程中,手足無措、進退兩難。沒有太多人告訴男孩與男人他們該怎麼辦,因為許多年長的男人都還只是男孩,他們也不知道怎麼辦。
  陽剛的策略已經被母親封印了,握柄上閃著LED燈的廉價光劍已經被收進最深最深的櫃子裡,男孩開始想,所以我現在要玩什麼?開始學習陰柔嗎?撿豆子、摘羊毛、取面霜、還是嫁個有情郎?

  女性的陽剛功能是用生命換來的。許多女性已經開始與狼同奔,開始利用這份從競技 / 荊棘裡獲取的堅強力量來粹煉自己的內在陰柔;反觀男性,他們是不是也需要深深潛入自己的心靈,去好好認識自己的阿尼瑪,並且在與之交手的過程中不至於被她擄獲強暴,而成為陰柔的傀儡?

  女性在獲取陽剛力量的時候,必須非常非常努力謹慎,才能維持平衡,才不至於變成只剩陰柔的小女人、但也不會變成阿尼姆斯附身的女暴君。

  男性在探觸陰柔力量的時候,恐怕也必須要誠惶誠恐,才能維持平衡,才不至於變成只剩陽剛的大男人、但也不會變成阿尼瑪附身的抑鬱媽寶。

  曼珠沙華、紅花石蒜、彼岸花。在印度的傳說中,人死以後下到陰間,黃泉兩岸都長滿了這樣奇異的魔花。彼岸花,開彼岸。花開一千年、葉綠一千年。花開無葉、葉綠無花,花葉永世兩不相見。一如陰陽、一如男女、一如生死。
  然而,極端的對立面卻在一朵燦爛綻放的花朵裡得到整全。在恰如其分的時間裡,允許恰如其分的特質展現,花的綻放是為了延續葉的耕耘、葉的耕耘是為了成全花的綻放。一千年的花、一千年的葉,彼此有彼此的美麗與缺憾、彼此有彼此的相守與扶持。
花能如此,人是否也能如此呢?
  願女人與狼同奔而不忘溫柔,
  願男人與花共舞而不忘堅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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